村子就像是被风暴卷过一般,石子的墙面变得斑驳而又颓废,瓦砖的屋顶像是被暴力地洞开,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。门窗已经不复存在,能看到的只有附近地面之上被啃咬过的残渣碎木。
弯曲的道路上,凌乱地散落着许许多多的鞋子,似乎是在奔跑的途中落下的。鞋子的底部被磨得很平,表面上也有被粗糙的东西擦过的痕迹。
半耕的农田上,掉落着不少的用作农耕的道具,还有打翻了的一些茶水,以及残留着的些许的粗粮。
小桥下的流水,也已经被脏物玷污,里面漂浮着人各种各样的内脏,还有身体上的某些器官,大部分都有被撕咬过的痕迹。器官都散发着臭味,又混杂着血的味道,这让我感到十分恶心,呕吐感瞬间袭来。
我赶快瞥开眼睛,捏住鼻子,快速地从那些东西旁边离开。
断垣残壁,看上去就好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痕迹,但是,灾难实际上是就在不久前发生的。
附近的果子林,不仅失去了灰白的迷雾的遮盖,而且也没有了香甜可口的空气,一切都被血的味道遮盖而住。
果树林也已经被毁得几乎全无,地上零零点点地沾着被践踏过的果泥。
由于雾气已经散开,和树木也都倒塌了的缘故,我一眼就能看到我的房屋所在的地方。然而,那栋房子已经变成堆砌成山的碎片。
大概是魔兽在其中闻到了生人的气味,但是却没有找到人的缘故吧。
我的视线不小心瞥过了墓地的方向,随即感到视觉被一阵血红侵染。
一潭潭的血泊,一堆堆的尸山,让人颇为震惊,
大部分的尸体已经成了骨头,还有一些尸体的脏器,残碎地,又似乎被拉扯长了,留在外头。但是,所有的尸体,都只到了头颈的部位,头部大概是被魔兽吃掉了吧。
我不想再看下去,呕吐感已经涌上了身体,但我努力憋住,不让自己发出过大的声响。
不远的地方,隐隐约约传来了动物觅食的声响。
我快速找到一个了隐蔽的地方,用仅剩的魔力,调节自己的感官,使自己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的情况——一只与哭暝的体格差不了多少的魔兽,它此刻正在啃食着人的身体。
魔兽和哭暝唯一的区别,就是它没有鳞甲,没有人面。而它看上去,特别喜欢吃人的脑子,此时的它,正伸着舌头,拿着人类的脑壳,舔舐干净。
零啊,这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?我在心中嘲讽似的问道。
我抬头仰望那座山峰,接近山顶的地方已经被炸得平坦,而山腰的地方也受到了强烈的影响,开始出现碎裂,崩塌。
零,她大概是成功杀死了哭暝,但是,也由于这个的关系,那些原本害怕哭暝的魔兽,此刻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。
所以,村庄便陷入了浩劫。
她的善良,她的温柔,在一瞬之间,变成了巨大的错误。
我的脑海之中,还残留着些许的哭暝的记忆,大概是那个时候,被冲入大海的时候,哭暝身体里拥有的某种东西,也流了进去的缘故吧。
它本来,不是一个神灵,只是一个,有着略高智慧的野兽罢了。
那一天,哭暝在丛林之中觅食,却发现了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,她的身上穿着绸布式的古老衣服,服着粗布腰带,在丛林之中,一边哭一边叫喊。
哭声,在空旷的丛林中不停地回响,惊动了哭暝,但同时也引来了野兽。
那些野兽之间,本就不存在着相互的交流。所以,当它们听到有活人的时候,便欣喜若狂,而仅仅是为了吃这样一个活人,相互的撕咬,兽类之间的战争,便开始了。
那个时候,还没有魔兽的存在。最为强大的野兽,就是地盘上的主人。许多大型的野兽之间,实力相当,因此他们的角逐,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。
一只野兽倒下,又出现另外一只野兽,然后它们又逐个倒下,又找到了新的对手。
哭暝,当时的它,不过是一头十分弱小的野兽罢了。但是,它的种族已经几乎全灭了,它找不到家人,也找不到同类,只是一个等待着自生自灭的物种而已。
然而,它却决定去帮她一下。是的,仅仅是帮她一下而已,不会牵扯上再多的关系。
它拿了一些树叶,贴在自己的脑袋上,让自己的头部看上去非常搞笑的样子。接着,又在自己的爪子上,涂上了各种各样果子的颜色,随后,它慢慢地靠近了那个孩子。
“唔!”
然而,这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。
那个孩子看到它朝着她走了过去,惊住了一会儿。眼珠子里含着大大的泪珠,嘶哑的声音拖着调子,匆忙的脚步,以及毫不回头的背影,让它有些受到打击。
但是,她跑得很慢,哭暝只需要三两步就能追上去,然而它没有。它只是有些难过地动了动头,头上的树叶都掉了下来,露出了银白色的绒毛。
涂着颜色的爪子,看上去有些奇怪,但它又不知道怎么隐藏这些锋利的东西。
它的鼻子动了动,确定了一下孩子的位置,却忽然惊慌了一下,匆忙地朝着林子的深处跑过去。
野兽的嗅觉很灵敏,不仅能够精确地确定某个物种的位置,而且还能够分辨出不同物种的存在。孩子此刻所跑向的地方,恰好是大型野兽斗争的场所。
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惊慌,这么跟上去的话,它自己也会陷入危险。
但是,它还是跟了上去,因为它的心里,就是这么想的。
当它赶到的时候, 孩子已经被大型的野兽团团包围住了。那些野兽各个体型巨大,撑着夸张的嘴巴,露出尖牙利齿。瞳孔之中透着凶恶的光芒,银白色的爪子按捺不住地在地上摩擦,垂涎的舌头不住地舔了几下牙齿。
口水滴落,它们似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。
野兽们都放弃了眼前的争斗,翕动着鼻头,肚子还时不时发出“咕噜噜”的叫声。
而女孩倒在地上,双腿并拢,不住地抖动着,就连同行动的力气,都被恐惧一口吞噬了。
她比刚才更加害怕,嘴巴上下抖动着,扯着嗓子,却喊不出任何的声音。
它们忽地扑了过来,牙齿下咬,鲜血沾染。
然而,它们突然瞪大了惊讶的眼神,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。舌头舔了舔血的味道,感到有点奇怪,因为那并不是人类的味道。
于是立刻回头看去,只见一匹白色绒毛的弱小牲畜,消失在丛林之间。
哭暝身上的血,滴落在地上,那成了野兽们的路标。
孩子已经被吓得眩晕了过去,裤裆口还有些湿湿臭臭的液体,味道十分难闻,但似乎能够成为追兵的盲点。
它叼着她,一路奔跑,随后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,它把她安置在了那里。又用嘴扯下了她的衣服,披盖在自己的身上。
衣服有点小,但足够用来吸引后面的追兵。
它没有回头看她,只是独自朝着未知的地方奔去。
追兵的数量很多,它在那之后又被割了好几道伤口。但是,在日落的时候,它终于摆脱了追兵,它决定再回到了那个地方。
它有些在意那个女孩,心里不断地乞求着她的平安,但同时又觉得她或许已经离开了。
所以它这样告诉自己,自己只是回去歇歇脚而已。
奔跑了过长的时间,全身十分疲惫,肚子也开始饥饿起来,发出了野兽特有的“咕噜噜”的叫声。
所以,当它看到那女孩还躺在那边的时候,它有些惊讶,又有些冲动,感到难以抑制神经的兴奋。
它,也算得上是野兽,它也爱吃肉类的东西,特别是,人类的肉。
女孩已经醒了,目光忽然撞见了它,她露出了害怕的表情,全身不住地抖动,向后慢慢地爬行。
而它,低下头,狠狠地咬了一口泥土,又吐了出来,泥土的腥臭味,和难受的口感,在它的口中扩散开来,它觉得那是它一生之中吃过最难吃的东西。
但也因此,得以把自己内心的冲动,全部一冲而净。随后,它趴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,默默闭上了眼睛。
它没有陷入深沉的睡眠,它还在警惕着周围的情况,耳朵也会时不时前后晃动两下。
但是不,知什么时候,身旁好像有了什么东西,有些温暖,有些踏实,陪着它,一直没有走开。
它的心,安定了下来,全身也放松了下来。那是它很久都没有受过的感受——有什么样的东西,陪伴在它身旁的温暖。
鸟鸣声,不知是什么时候响起的,催开了它的眼睛。
它感到身体某一部分些沉重,但是却没有给它造成困扰,就好像什么小小的东西靠着它一样。
“!”它转过头,表情呆住了,瞪大了眼睛,只见女孩娇小的身体,靠着它的身体,不断地发出均匀的呼吸。
它没敢乱动。舔了舔牙齿上的泥巴,头伏在地上,再一次闭上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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